今年是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七十周年。回顾七十年来,我们在前进的道路上风雨兼程,跨过沟沟坎坎,留下过深深浅浅的脚印。随着光阴流逝,许多记忆渐行渐远,唯独有几个片段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记,那就是我的芳华岁月。
1949年镇江迎来解放,那年16岁的我满怀激情,听从召唤,迈出校门投身到建设新中国的洪流中去。遵循毛主席在延安文艺座谈会上的讲话精神,以文艺为武器,把青春无悔地献给党文艺宣传事业。
当年镇江青年文工团是一支在团工委领导下的革命文艺队伍(后改编成镇江地区文工团)。由四十余名来自各校的青年学生组成,紧跟时代步伐,积极宣传党的各项方针政策,讴歌时代英雄,鼓舞革命斗志,深入群众,为广大工农兵服务。
我们常年深入到周边农村,为刚翻身解放的工农大众先后巡回演出《白毛女》、《王贵与李香香》,小型歌舞剧《兄妹开荒》、《夫妻识字》、《好军属》、《宝山参军》、《鸭绿江边》、《解放桥》以及大合唱《淮海战役组歌》、《生产大合唱》、《黄河大合唱》等,还有结合形势任务即兴编演的花鼓、舞蹈、快板、说唱,不计其数的小节目,受到广大群众的喜爱和欢迎。其中有几个动人的场景,至今记忆犹新。记得在句容演出《白毛女》,舞台上正在演斗争恶霸地主黄世仁,白毛女的声声控诉引起了刚翻身解放农民的共鸣,刹那间,汽油灯光下泥块、砖头、草把、树枝、小板凳象雨点一样纷纷砸向黄世仁身上。这时幸有民兵队长立刻跳上台大声喊道“这是演戏!黄世仁是指导员扮演的,他是共产党员,打伤了就不好办啦!”这才制止了失控的场面。另一次是在康复医院慰问演出,当扮演渔妇的我控诉美帝飞机炸死了丈夫和鸭绿江边的百姓,声泪俱下唱着“一抔黄土悼亲人”时,台下观众中的伤病员义愤填膺振臂高呼“打倒美帝国主义!重返前线,保家卫国”!不少青年纷纷要求参军,杀敌立功。类似这样激动人心的场景在巡演中时有出现,演员和观众的情感融为一体,剧情和人物深深打动了观众,同时也教育了我们自己,深切感受到党和人民的鱼水情深,更加坚定了一辈子跟党走的信念。
文工团既是宣传队,又是工作队,一年中大部分时间辗转在周边农村乡镇,与农民同吃同住同劳动,除了演出我们还参加到各个时期的工作队,开展生产救灾、扫盲、土改,镇反等政治运动。住在贫下中农家中睡的是门板、竹榻、稻草地铺,吃的与农民一样的菜汤、薄粥、萝卜干、杂粮。最为尴尬的是如厕,蹲在露天大粪缸上搁的木板上,摇摇晃晃生怕掉下去,没有手纸也会像农民那样摘片叶子现场解决,用热水洗头洗澡是一种奢望,有半盆热水擦身是一种享受,难得逢年过节借煮饲料的铁锅烧点热水,集中起来洗个热水澡,待到返回城里的驻地这才发现头上身上都长出了“革命虫”啦!
艰苦的生活环境考验了我们的革命意志,锻炼了我们的吃苦耐劳的精神,逐步克服各种非无产阶级思想,向劳动人民学习,才能让我们这些在城市长大的青年逐步成长为一名真正的革命文艺工作者。
革命的熔炉陶冶我们的情操,使这支来自四面八方的青年人凝聚成一个大家庭。其中年长的不过二十来岁,最小的仅有八、九岁,大家始终不忘大的照顾小的,男的帮助女的,团结得像自家兄弟姐妹,这种纯真的战友情谊,一直延续至今。
记得每当夜深演出结束,大家七手八脚忙着卸妆、拆台、装运布景道具,舞工组的同志拉上车辆奔赴下一个演出地点,我们背起各自的背包、腰鼓、小道具,拖着疲惫的身躯开始行军,一群娃娃兵睡意朦胧中高一脚低一脚行走在乡间的小路上,一不小心就滑到田梗下的水田里,弄得一身泥水。为了赶走瞌睡虫,又担心扰民不能大声唱歌,团支书只得前前后后来回穿梭在长长的队伍里,不时低声提醒大家“跟上、快!小心跨沟……”,静夜里,星光下,一声声口令伴着蛙鸣,奏出一支动人的小夜曲,至今难忘。
到达目的地,临时驻扎在一个祠堂里,打前站的同志已经在地上铺好稻草,大家迅速打开背包,演奶奶的大姐挨着小男生,男女同志分两边依次排成一溜,悄无声息地倒头便睡,团长指导员查铺发现少了一个,这下紧张起来,赶紧叫上几名年长些的同志,打着手电和灯笼,沿着来路分头寻找,终于在村头柴垛下发现呼呼大睡的小丫头,大家连拖带拽地带回驻地,一场虚惊总算收场。
七十年匆匆而过,当年的姑娘小伙都已步入耄耋之年,在难得的几次聚会上除了怀念那些已经逝去的战友外,这些难以忘怀的回忆,永远留在了我们无悔的芳华岁月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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