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天,是一个迷人的季节,一个思念的季节,一个收获的季节。“秋风起,秋风凉。棉花白,稻子黄。摘了棉花收了稻,家家户户纺织忙。”这首耳熟能详的儿歌,多少年来伴着我这个弱冠之年就“下江南”的北方布衣,走过了春,走过了夏,走到了秋。虽然那时我还领略不了“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的壮美,但我知道,那金灿灿的稻谷,红彤彤的高粱,雪一般白的棉花,平添了庄稼人多少心底的喜悦。也许秋天的景色不是最美的,但它却别有一番风情。
人生如秋。有秋,就有了收获,有了快乐。秋,没有春的缠绵、妩媚,没有夏的袒露、火热,没有冬的内敛、含蓄,但却有着清新与自然,平静与安详。林语堂曾经说过:“我爱好春,但春天太柔嫩;我爱好夏,但夏太荣夸。因是我最爱好秋,因为她的叶子带一些黄色,调子格外柔和,色彩格外浓郁。她的金黄的浓郁,不是表现春的烂漫,不是表现夏的盛力,而是表现逼近老迈的圆熟与慈和的智慧。”平静、智慧、圆熟,这也许就是秋的精神吧,虽然它还略带一些忧郁,然而它的敏锐、它的冷静是任何季节都无法比拟的。这种秋的精神曾经也被伟大的词人辛弃疾歌咏过:“少年不识愁滋味,爱上层楼,爱上层楼,为赋新词强说愁。而今识尽愁滋味,欲说还休,欲说还休,却道天凉好个秋。”
秋天,是一种从容、一种淡定,更是一种思归,一种安顿。人生在世,如雪泥鸿爪,居无定所,但“桃李春风浑过了”,“旧雁横秋,倦客思家”,人之常情。大文学家欧阳修就为此写过一首很有感慨的诗:“清词不逊江东名,怆楚归隐言难明。思乡忽从秋风起,白蚬莼菜脍鲈羹”。这首写给张翰的诗,里面涉及到一段为美食思乡而辞官的历史佳话。张翰,西晋文学家,吴郡吴县(今苏州)人,曾任齐王司马炯的属官多年。《晋书·张翰传》中说:一年秋天,他在洛阳感到秋风阵阵,似乎带来了泥土的芬芳,产生了强烈的思乡之绪。当回忆起家乡吴地莼菜羹和鲈鱼脍等佳肴美味,更觉得乡情无法排解。他对朋友说,既然故乡如此值得留恋,我又何必跑到几千里之外,做一个受拘束的官儿,去博取什么名位呢?于是他毅然决然地辞了官,回到了自己的家乡。张翰回乡不久,齐王司马炯谋反被杀,很多人受到牵连被诛,只有他幸免遇难。后人用“莼羹鲈脍”亦称“莼鲈之思”的典故形容人不追求名利,凡事顺乎自然,或用以形容对家乡的思念之情。张翰诗书俱佳,写江南的油菜花,有“黄花如散金”之句,大诗人李白很佩服他,说:“张翰黄金句,风流五百年”。同时写诗赞曰:“君不见吴中张翰称达生,秋风忽忆江东行。且乐生前一杯酒,何须身后千载名”。
但是,真的安顿,并非只是落叶归根的宿愿达成,“鲈鱼莼菜,一任江天岁月”的悠闲;也不是“身在西山,却爱东山好”,“冰心寂寞恐难禁”的乡土情结。而是一种心灵的安顿,自然的回归。正像斜川五柳先生那样“归来是真归来”(苏轼),“不要是真不要”(朱熹)。白居易说:“我生本无乡,心安是归处”,“无论海角与天涯,大抵心安即是家”。苏东坡在《定风波》词中也写道:“此心安处是吾乡”。看来,真的安顿,也许就应该是一种“晴空一鹤排云上,便引诗情到碧霄”的情怀;就应该是一种“秋阴不散霜飞晚,留得枯荷听雨声”的雅兴;就应该是一种“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的惬意;就应该是一种“停车坐看枫林晚,霜叶红于二月花”的爱恋;就应该是一种“自古逢秋悲寂寥,我言秋日胜春朝”的昂扬;就应该是一种“长空万里送秋雁,对此可以酣高楼”的豪迈。
秋的精神,心的安顿,我想还应该是:四海为家日,不悲镜里黄花瘦;都是一轮月,且喜心头疆域宽。虽然秋天到了,冬天就不会太远,然而正像著名作家冯骥才所说“人生中的赛跑,是在有限的时间内看你跑了多少路程”。让我们每一个人都能在秋景宜人、秋意盎然的生命赛程中跑得更快,跑得更远;让我们每一个人都能在丹桂飘香的季节里,忘却悲愁,抵住肃杀,用一个个坚实的步履诠释秋的博大,秋的厚重,秋的壮阔。我爱清秋!
作者:市侨办原副主任郭家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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