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浩瀚无边的茫茫宇宙中，我们的小小寰球于五十亿年前形成后，又经过了十几亿年的发展，才出现最早的生命。而从微生物进化到植物、而动物、而人类，又用了若干亿年。当五十万年前，人类出现时看到的，已经满目是辽阔的大草原与茂密的森林了——树的风景，早于人类存在了几亿年呢！
不过我想，那时的树大概都是成片的森林，单独的树，还不大可能存在；正如原始人不可能单独生存一样。我想象，那一眼望不到边的原始森林，定然是非常高大威严而又神秘莫测、令人浮想联翩的；有些繁衍至今的树种（如银杏）不是伟岸依旧麽！
现在，真正的原始森林已难得一见。1950年初，我以野战军文工团员的身份，随战斗小分队在闽北的深山老林剿匪十多天，由于多在拂晓前或黄昏后行动，在难见天日的树林中，除了全神贯注地紧跟前面同志行进外，根本顾不上左顾右盼地看风景，只觉得双脚仿佛是在沙发上跳舞——哦，那脚下长年累月积压厚厚的枯枝落叶，不也是 “树的风景”么？
二十年后，我又以野外地质勘探队员的身份，来到乌蒙山脉探寻地下的煤层。煤，也是亿万年前树的风景之化身;当然，数“树的风景”，也必须“还看今朝”的地面啊！但是，为什么在人类越来越社会化的“今朝”，对树的欣赏，似乎反而越来越个性化了？细想也不奇怪，因为，“树”虽然是“客观存在”，“风景”却是见之于“人”的“主观反映”也。
树自无言人有情。几千年来，国人对松树情有独钟，因为“岁暮满山雪”时，仍然“松色郁青苍”，不由使人联想到“如彼君子心，秉操贯冰霜”也！宋代抗金的英雄词人辛弃疾、年轻时曾率十数骑冲入金营，活捉叛徒押送到朝廷，老来曾“昨夜松边醉倒，问松我醉何如？只疑松动要来扶，以手推松曰：去！”却又曾把“十万长松”当作军队检阅_------英雄老去，壮心未已也！
与辛弃疾同时代的杨万里却有诗曰：“独树丹枫谁不见，何须更立万松前！”杜牧的“停车坐爱枫林晚，霜叶红于二月花”把枫树的风景写得何等壮丽！而王实甫的“碧云天，黄叶地；西风紧，北雁南飞。晓来谁染霜林醉？总是离人泪！”更是人枫合一了！
“老来处处游行遍，不似苏州柳最多！”白居易描写柳树风景时的论断，看来依旧适用于今天。近水处，柳极易插栽；柳虽落叶，新叶却早。李商隐曰“江南江北雪初消，漠漠轻黄惹嫩条”；杜甫也吟曰：“只道梅花发，那知柳亦新。枝枝总到地，叶叶自开春”。早春的柳芽，色鹅黄、叶细小，沿河一排排迎风飘拂的新柳，远远望去，仿佛是在水面浮动着的轻烟，美丽极了！
还有一种“风景异”、而又是唯一能“独木成林”的树，那就是南方的常绿乔木——大榕树。其特点是横向伸出去的枝桠上，会生出条条“气根”——它不仅吸取空中的水，且一旦其长及地，便又触地生根，并逐渐茁壮而成为新干。如此天长日久，几人合抱的主干周围，便出现了许多粗细不一、罗列如儿孙的新干，宛如一小片树林，于是，这“匠者不顾”的榕树下，也就成为人们纳凉的好地方了！
树的风景是写不完的。哲学家说：“没有相同的两片绿叶。”更不用说树的风景了！但是异中也有“同”——同为“绿”、同为“叶”、同为“树”嘛！而且，这小小寰球上的一切，又都是相互依存、不可分割的整体——“树的风景”，也就涵盖了一切地点、一切时间的一切树；和一切与树关联的枝、叶、化石、煤层----等等；还有，就是我们这些与树已结下不解之缘的人了！那么，我们——在前人所栽的大树下乘过凉的万物之灵的我们，该为这小小寰球添些什么呀！
金阊区离休干部 张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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