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七年前，建国后第四个国庆节,我是在福建前线的平潭岛度过的，那里虽没有天安门雄伟的检阅行列，更没有今天花团锦簇的盛装；却自有其激动人心的壮丽场面（以下，摘自当年的《生活手记》）：
你看,漫山遍野,每一条小路上都是一行行的人流,虽数数都只一、二十人，却全是手执小旗、身着新衣，急速地奔跑着；像万流归宗，向一条大路上汇集。大路上有一支队伍，两名少年儿童队员抬着毛主席、朱总司令画像，锣鼓紧紧跟着——他们是从十里外的娘宫村，步行来我们驻地所在的跨海乡集合的。我们村里的男女青年、小孩子们也都纷纷向之奔去。我楼下房东的女儿、这妇女会副主任，刚套上一件新蓝布衫，边扣扣子，边就忙不迭飞出门了。
别以为穿新衣是件“小事”——这在解放前，是完全不可能的；现在，平时劳动也舍不得穿；今天却都穿上了。要知道，他们并不是去坐到礼堂里开会（这里还没有礼堂，只有土坎），而是要翻山越岭、跋涉数十里去游行！这不就是海防前线的“国庆民心大检阅”么！
这天，我们的一线部队却未参与游行，而是正在突击挖环岛的“外壕”，以延长来犯之敌的进攻时间，使之在我火网下受到大量杀伤。我看到，挖外壕的场面，也同样壮观、热烈！山腰摆开了一条弯弯曲曲、望不到尽头的长蛇阵，铁锹飞舞，一拉溜、土堆飞快升高···`
“第一锹保卫和平！”人来疯的战士小杜，在五米深的沟底用铁锹甩上去一锹土时喊道。接着又是一锹：“第二锹保卫祖国！”“第三锹保卫北京毛主席！”“第四锹保卫平潭十一万人民！”……
“这一锹呢？”有人问。因为这一锹没有甩到位，又落下来了。“哎，这算保卫我自己吧；”小杜接着再一使劲 :“再来一锹保卫和平的！” 又一锹土从沟底飞上来，并且越过了浮土堆。由于“保卫和平”是“世界级”的，自然就成为挖外壕、迎国庆，“甩土”水平的最高评比标准了。于是，手上起泡了，却谁也不肯休息，也不动员别人休息；因为谁都起了泡。有位同志说得好：“这，离心还远呢！”
这就是海防前线的国庆检阅了！
强劲的海风刮得我们满脸泥土满身灰，几乎认不出来谁是谁！于是，我不禁想——何必分是谁，千万军民——同一颗红心嘛！
五十七年“弹指一挥间”！虽然，战士小杜、村妇女主任等的名字已再也想不起来，而且，他们如今也都是摇着一头白发的老人、“纵使相逢应不识”了。但是，他们当时的豪情，当时的风采，仿佛仍在心目中跳跃——就像大海上长浪千叠，也有我自己的汗水和悲喜泪在跳跃一样……
金阊区离休干部 张 及 |